那日迟炎伤的不轻。肋骨断了两根,一条棍子的痕印清晰可见,肿得老高,刚开始只是发红。等到了晚上,腹带包扎好后,趁麻醉药效还没过,便小心翻转身子看后面的伤势,原本的细皮肉嫩变成了青青黑黑的一大片,整个后背都不能看了。

听吾然说,因为后背积了淤血,没有伤口,所以排不出来,得静养七天,前面的肋骨长好了,才能治后背上的伤。

这七天,可能是迟炎十几岁的人生里最难熬的日子。素来过的就是不吃苦的公子哥儿生活,哪里经历过什么苦难。即便是在府中,家丁唯恐这小公子哪里磕伤撞疼了,夫人唯自己是问,哪怕路上有颗小石头,都得捡起来抛到远处才敢让迟炎走过去。简直就是府里上下捧在手心长大的骄子。

这下前有伤后有疼,偏偏肋骨断了是没办法接,只能包成个粽子,静静休养,等肋骨自行愈合起来。在此之前,只能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得。就连呼吸也得小心翼翼,皆因肋骨的地方靠近肺部,稍有不慎,断骨把肺给扎出个洞子,那就不是躺着休息能解决的事情了。

只是后背淤血散不开,这背一天比一天肿得厉害。躺下的时候痛意源源不断,趴着睡脖子拧得又僵又麻,压着心肺更是呼吸不畅,连带着肋骨也疼得紧要。再者为了肋骨愈合得整齐,这翻身的次数也是有限制。夜里睡不好,白日里更是睡不着,一番折腾之下,不过七天,迟炎就憔悴到落了形。

前两天,也有属下来看望,老将军也在他人搀扶之下过来瞧了眼,见自家的宝贝孙子被病痛折磨成这样,还不忘宽慰自己,隐忍强撑,不禁怜惜万分,脸上虽不显露,但还是夸了句,“炎儿长大了,有些大人的模样了。爷爷看着十分欣慰。”

话是这么说,只是第二天听闻照料将军的吾衍说,这老人家的身体和精神气,竟比不得昨日。吾旭只得吩咐,在这两爷孙养好身体前,不准再见一面,恐怕伤心处影响情绪,不利于康复。

这段时间,吾翩除了睡觉,一直呆在迟炎房里。就连学医练字,也不离开。

吾然觉得这样对姑娘家的声誉不好,劝说了一番,吾翩信誓旦旦道,“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再说迟炎现在人都这副模样了,还能对我做什么。退一万步说,他真想对我做什么,我一拳头就能把他的肋骨再打断三根。”

见吾翩还挥了挥拳头,作出一副凶煞相,吾然满头黑线,随她去了。

事实上,吾翩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特别到了夜里,迟炎疼痛难耐,睡不着,就会满头冷汗紧攥她的手腕,小声乞求道,”吾翩你把我打晕吧,我受不了了,我清醒的时候睡不着,你把我弄晕了,我就能好好休息一会了。”

满头的冷汗夹杂着满脸泪水,一时间便把里衣和发丝都浸了个湿透。时不时从喉咙间溢出的像受伤幼兽的呜咽声,一下一下敲在她绵软软的心头。吾翩也跟着痛起来。

抱不得,摸不得,只能一遍遍用冷水洗了干净的毛巾替他擦脸,擦脖子,擦头发。

“你睡不着,我就陪你睡不着,这次是我欠你的,等你好起来,你要吃什么我就带你去吃什么。你赶快好起来啊。”

迟炎收紧了手掌,轻轻点了点头。

但疼痛还是没办法缓解。太阳穴突突地跳,漫漫长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

吾翩便跟他聊些有的没的,想着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爷爷放着好好的大将军不当,怎么就告老还乡了。就算不再征战沙场,在城里过着好日子,安享晚年,也是不错的选择。为何这么想不开。”

“朝廷的事情,复杂得很,一环扣着一环。一下子说不清楚。”

“那你慢慢说,我睡不着,就当听故事好了。”吾翩趴坐在床沿,盯着迟炎流畅的下巴线条,闻着他身上的药香。

“我悄悄跟你说,你可别说给旁人。”听到吾翩嗯地一声答应,接着说下去,“我听说是皇上的身子近来有些不利索,前些日子有好几天没上朝。大家都说皇上患了重病,坚持不住多少天。那些个有野心的皇子们就暗自开始小动作频频。只是这皇位还没换人,我爷爷不想参与站队做不忠不义的臣子,上书致仕,得了皇上的应允。”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留下来陪皇上渡过难关吗?这样算不算临阵逃脱。”

“当然不算。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爷爷这么做,不过是向皇上表明立场。只是人心隔肚皮,特别是朝中那些老狐狸,诡计多端,哪能够你说一句话,皇上就信了你。皇上准请,也算也是一种试探,看我们将军府究竟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你以为离开长安城就是解脱了吗,如有需要,只要皇上一声令下,随时都能把我们召回。”

“被卷进了这个漩涡,这辈子是没办法脱身的。就算你死了,你的子孙后辈,世世代代都得在这个旋涡里头挣扎。这就是命。”迟炎无奈又有些怅然的声音在这安详宁静的夜里幽幽然地回荡。

“时势成就伟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是你们在长安城有宅邸的吧,怎么还要跑来青州?”

“不止皇上,这朝政中还暗藏了很多股势力。将军府家大业大,留在长安城终归会被人盯上,倒不如出去住些日子,等事态平稳再作下一步打算。”

“那你爹娘呢?”

“我娘早去了。我爹跟其他叔父留在将军府。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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