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星期就到了九零年的元旦,柳致心和姜长玲背着儿子一商量,决定马上出院。按照儿子的预想,是要再做一个疗程的化疗,春节前出院回家的。

离开家住进医院快有半年多了,随着病情的好转,姜长玲开始想家了。想着家里的大房子热炕头,想着蔬菜大棚鸡鸭鹅狗,想着村里的乡里乡亲,想着平平整整的土地弯弯曲曲的河。

她已经做了两个疗程的化疗,每次做完化疗都恶心呕吐,吃不下饭。可又必须得吃,还要多吃吃好,这样才能快速补充营养,恢复身体内红血球白血球的正常指标。

尽管男人和儿子做了最有营养最可口的饭菜,她还是难以下咽。为了不糟蹋好东西,为了男人和儿子的期待,她小口小口地吃,强迫自己吃下去就不能吐出来。

除了身体的严重受损,她从没想到过体验过,吃口饭还能这么艰难。怪不得有些得了重病、卧床不起的老人,当吃不下饭喝不下水时,家里人就开始准备后事了。

等她的饮食恢复了正常,化疗的副作用减轻了,柳致心又得回家去忙着蔬菜大棚里的活儿,让她自己在疗养院的食堂里买点吃的,不要再去麻烦儿子。

她自然知道,儿子白天得在学校里学习,每天晚上又得往她这里跑,消瘦了很多,当妈的哪能不心疼。为了她一个人,男人儿子两头跑、两头受累,有时还要牵连梦想想,因此萌发了出院的想法。

快要做第三次化疗时,柳致心把蔬菜大棚里的活儿,交代给弟弟柳致太,回到了疗养院。

姜长玲跟他商量着说:“住院这半年多,吃了一辈子都没吃过的那么多的好东西,儿子孝顺,花了不少的钱,死了也值了。做化疗太遭罪,做了两个疗程可以了,不如回家慢慢养着。”

柳致心说:“你只知道儿子给你买好吃的花了不少的钱,却不关心给你治病花了多少钱。”

姜长玲说:“我问过儿子,他不肯说出实数,也不让我打听。你知道花了多少钱?”

柳致心大概说了一个数,姜长玲吓了一跳,连连说:“这么多?照这样花下去,等儿子结婚时,手里就没有几个钱了。不治了,坚决不治了。”

“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不是我们爷俩不给你治。”

“我想好了,该死死该活活,老天爷早有定数。”

“如果你能一直活下去,活过了十年期限的那道坎儿,你可得记着,这是你儿子给你的一条命。我不瞒你,我想给你用国产的药,是你儿子坚决要用进口药,贵出好几倍的价钱。还有那棵人参,不是冲着你儿子,谷雨凭什么拿给你?那是多大的人情?将来都得靠你儿子自己去偿还。”

“这个不用你说,就算我活不了几年,我也记着儿子的好。不能再拖累儿子了。”

“就怕儿子不同意你出院,坚持做第三次化疗。”

“咱俩不告诉儿子,偷偷出院。”

一大早,两个人收拾好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医生刚上班,柳致心便去办理了出院手续。走出疗养院的大门,姜长玲浑身轻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尽管老是觉得少了半拉身子,尽管左胳膊至今不敢过于用力,尽管后背还是有点驼,可身子的其他部位没有任何毛病,回家后不耽误干农活。

两个人来到市医院,跟林一丹当面告辞。林一丹见姜长玲恢复得很好,身体状态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也没再说什么。

她跟医院请了假,带着柳致心和姜长玲去饭店吃了一顿午饭,算是恭喜康复为他们送行。她把柳致心夫妇俩送上长途汽车,嘱咐了一番,返身去师范大学找柳晓楠。

柳晓楠正准备离开学校去疗养院,跟父母商量第三次化疗的日程安排。

今天是西方的平安夜,学校下午没有课程安排,同学们都在兴高采烈地布置教室,准备过一个盛大的洋节日。他没有心思跟这些追赶时尚的小同学们一起热闹,赞助了水果瓜子饮料,在一片欢呼声中离开教室。

独自走在校园里,看着来来往往洋溢着青春笑容的大学生,感受着与传统不搭调的节日气氛,柳晓楠越发地感到孤独。

岳雪莲在美国,是否也跟那些洋同学们一起过平安夜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雪莲接受的是传统的文化教育,也许会凑凑热闹,但她心目中的新年,一定是农历腊月三十、正月初一。一定是在柳子街,一定是祭祖祭灶王爷、贴春联贴福字包饺子放鞭炮拜新年,绝不会认同什么圣诞老人圣诞树。

刚走出校门,迎面碰上林一丹。得知父母不经自己的同意,偷偷地出院,现在已经坐在回家的长途汽车上,柳晓楠苦笑道:“林阿姨,我爸妈一定是心疼钱了。我爸曾想过到大学校园里走走看看,现在为了给我省钱,连这个愿望都顾不上了。”

林一丹劝说道:“你父母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让我转告你不要生气。你不必过于纠结,你是个好儿子好女婿,医生护士们都看在眼里,在我面前赞不绝口。你尽心尽力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母亲的身体状态精神状态非常好,在癌症患者当中并不多见,兴许会有奇迹的发生。”

柳晓楠宽慰了许多:“如果我妈能等到雪莲回国,我一定办一场前所未有的喜庆婚礼。”

“一定会如你所愿。”林一丹说:“你父母还让我转告你,元旦家里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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