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老老实实闭了眼睛,不再动弹。

梁太医收拾药箱出了门,太傅又在袅袅香气里硬撑着守了一刻钟,才终于再撑不住,呵欠连天地出了门。

房门严严实实合拢,老太傅的脚步声渐远,廊间重归清净。

云琅睁开眼睛,侧头悄声喊:“小王爷。”

叫了两声,萧朔侧过头,朝他看过来。

云琅在严严实实裹着的棉被里折腾了一阵,解开绳结,扯着绳子团在一旁,舒了口气。

两位老人家都心疼晚辈,下手处处留情,生怕绑得太紧将人勒坏了,还特意厚厚裹了层被子,容易挣脱得很。

云琅解了自己的,撑着翻了个身,想要下榻去替萧朔解开捆缚。

萧朔垂眸,反剪的双臂舒开,将攥着的绳索搁在榻边。

云琅怔了下,没忍住乐了:“士别三日,小王爷好身手……”

“太傅只是看不惯你我糟蹋身子,小惩大诫,教训一番。”

萧朔轻声道:“睡罢。”

云琅躺回榻上,枕着胳膊:“你睡得着?”

萧朔一言不发,阖上眼躺回去。

云琅微怔,撑起身看了看。

室内昏暗,萧朔躺在另一头的暖榻上,气息宁缓不紊,竟真像是困倦已极睡得熟了。

云琅向来最爱搅人清梦,小声招呼:“起来,陪我说话。”

萧朔静躺着,一动不动。

“你那毛病好了?”

云琅道:“事情越是遂愿如意,便越要叫梦魇困着,合不上眼。”

这些年吵萧小王爷吵了不知多少次,云琅自说自话惯了,枕着胳膊:“今日宫内情形究竟如何,你带兵逼宫,他是何反应?”

右承天门前一场血战,听见侍卫司暗兵营的都尉下令调强弩,心底终归寒到极处。

云琅身在马上,一瞬几乎动过杀进宫去、索性就这么改天换日的念头。

只是宫中防卫何等固若金汤,云琅心里,也终归远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们这位皇上皇位来得不正,对朝堂的把控未必牢固,死死攥在手中的御前护驾兵力却绝不会少,也绝不是侍卫司摆在面上那般疲弱庸废。

侍卫司的剑,与殿前司一同打造、险些要了他性命的那一柄无锋剑,仍在御前,只怕还隐着獠牙暗中蛰伏……

“那把剑。”萧朔道,“叫我毁了。”

“……”云琅:“啊?”

萧朔知他定然不肯安心休息,索性撑坐起来,将事情说清:“我入宫求兵符圣旨,文德殿殿门紧闭,我等了一刻,劈开了殿门。”

承天门拦不住杀声战鼓,烛火映着寒月,风里都带着血气。

殿内的阁老官员、宗室皇族,尽数惊破了胆,慌乱着瑟瑟抖成一团。

“于是。”云琅心情有些复杂,“你便进得殿去,抄起那把剑,一用力撅折了吗?”

“皇上强作镇定,令暗卫将我拿下。”

萧朔不与他斗嘴,看了云琅一眼,淡声道:“我知玄铁卫纵然出身朔方,遇上那些暗卫,却尚且敌不过。”

纵然心念已决,要整肃社稷重振朝纲,两人原本的计划也绝不是在此时便涉险逼宫。

强敌虎视眈眈环伺,西夏的铁骑险些踏破了汴梁城,国中却在内斗。

荒谬至极。

萧朔敛了视线,望着床边烛火:“我对他说,若不开城派兵增援,我与你都不会再管西夏铁骑,先里应外合破开宫城。”

“到时西夏铁鹞骑兵无人拦阻,见城破,定然也直冲进来。”萧朔道,“战火肆虐之下,玉石俱焚,再无完卵。”

云琅失笑:“这话他信?”

“不信。”萧朔垂眸,“他说你迂直透顶,忠的非君非王,是家邦山河,不会坐视强敌外侮无动于衷。”

云琅万万不曾想到,一时甚至有些诧异:“吐的象牙这般顺耳吗?”

萧朔看他一眼,暗学了云少将军这一句不带脏字的讥讽,又道:“两相对峙,一时僵持住了……我知外面耽搁不起。”

萧朔靠在榻前,看着烛影:“恰好想起袖中藏了枚烟花,便破开窗子点火放了。对他说,我与你约好以此暗号,他信便信,不信便罢,你我亲手毁了这座城。”

云琅皱皱眉,坐起来些,目光落在萧朔叫阴影半拢着的身上。

萧朔轻声道:“他赌不起,终归畏惧胆寒,交出了禁军虎符。暗卫退去,那把剑投进了滚火炼炉,御史中丞送来你的枪和旗,到城楼上,幸而赶得及……”

“小王爷。”云琅探头,“你这惊心动魄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究竟不高兴在哪儿了?”

萧朔一顿,微蹙了下眉,迎上云琅探究注视。

云琅是真没想清楚,只凭着本能听出他语气不对,探着身子,借了昏暗烛火仔细端详他。

萧朔安静了一刻,慢慢道:“那烟花是给你的。”

云琅:“……”

云琅心说好家伙,看着锱铢必较的萧小王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捧场:“那可……太可惜了。”

云琅咳了咳:“多大一个烟花,什么样的?你跟我说,我买一百个回来,花你的银子――”

“我放了烟花,对他说你什么事都做得出。”

萧朔道:“说你能抛了忠义,能弃了家国……能亲手破开汴梁城。”

云琅愣了下,总算隐约听明白了,一阵哑然。

琰王殿下心事太重,事事皆往心里去,四十岁怕是就要有白头发。

云琅在心里给他定了三百斤何首乌,攒足力气要坐起来,终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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