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和阿方索子爵坐回到伞下,代表着谈判重新回到起点。

或许还不止起点。

因为碍事的景泰蓝被仆人收了起来,小圆桌上换成了两杯香浓的英式红茶,甚至还配上了薄片黄瓜三明治、草莓蛋糕和英式松饼。

虽然它们其实应该是出现在下午四点的美食,但这里是西班牙,阿方索子爵也不过就是一个靠着非法经营,来维持体面生活的土财主而已,洛林觉得自己不能要求更多。

他礼貌性地吃了一小块三明治,和子爵愉快地谈论了天气,以及维多利亚大公或许有脚气的传闻。

茶饮过半,子爵问:“我该怎么称呼你,英格兰先生?”

“洛林。”洛林放下茶杯,十指交叉收在膝盖,“洛林.亚纳逊.德雷克。”

“德雷克?”

“就是您记忆中的那个德雷克,塔维斯托克是我的故乡。”

阿方索子爵忍不住开怀畅笑:“弗朗西斯.德雷克一手导致了毕尔巴鄂大港的没落,现在他的子孙居然来贝尔梅奥淘金?”

洛林无奈地摊开手:“就像东方的一条谚语说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钱扔在……什么?”

“大致就是钱扔在水里,总有一天会随着洋流飘回它出发的地方。”

阿方索子爵大为叹服:“没想到,神秘的东方人也会对海洋如此精通。”

“他们什么都懂,唯一的问题是懂得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用神秘的东方作为闲谈的结束语无疑是美妙的,尤其是阿方索子爵学到了一句东方谚语。

他笑着向洛林致谢,抹了抹嘴,突然说:“德雷克先生,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不不,您误会了。”洛林连连摆手,“我没有任何威胁您的意思,甚至没有费力去打听过泽维尔小姐的长相和住所。只是为了与您更好地攀谈,我找了些朋友,幸运地聆听了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真的?”

“我是英格兰人,先生。虽然您的国家与我的国家,您的先祖与我的先祖都相处得不算融洽,但至少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受到的都是现代文明的熏陶。”

“一个……文明的绅士?”

“礼仪,礼貌,不随便打探一个美丽淑女的细节,更不会夺人所爱,强人所难,不是么?”

双方沉默了许久,目光对视,不闪不避。

许久之后,阿方索子爵笑起来,提起茶壶亲手为洛林续了满杯:“不得不说,您成功让我改变了对英格兰人的偏见。”

“承蒙厚爱,先生。”洛林在椅子上欠身,“夫人与堂妹,子爵不好受吧?”

子爵苦笑了一声:“我还爱着我的夫人。这样的话听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但真实情况就是如此,我比她所知道的更在意这段婚姻。”

“那泽维尔小姐呢?青春?美丽?”

“她与夫人年轻的时候很像……自信,美丽,骄傲,矜持,对主忠诚,而且聪慧。”阿方索子爵露出追忆的表情,“那场大病后夫人变了很多,变得疑神疑鬼,猜忌刻薄。我知道孩子是我们缓和关系的唯一方式,但上帝却不肯把他赐给我们……”

“然后您遇上了泽维尔小姐?年轻版的夫人?”

子爵向着洛林露出会心的笑容:“不,其实夫人生病之前我们就认识了。若不是卡门坚持服从教义,要在婚前保持圣洁,说不定在那场浪漫的舞会上,我就已经摘下了这朵娇花。”

“西班牙绅士的浪漫总是比法国佬含蓄矜持。”洛林违心地夸赞了一句,用咏叹的语调轻声吟诵起诗歌,“爱情啊!在这幽僻的野林间,交缠着安全和狂喜,这是你极乐世界的版图,你成了真正的上帝!”

这句诗一下念到了阿方索子爵的心坎,他大为惊喜:“没想到,德雷克先生居然还是一位诗人。”

“只是被您的故事又一次打动了,有感而发。”洛林举起茶杯向子爵致敬,“子爵,我为您准备了一件礼物。”

“不是东方瓷器?”

“不,再珍贵的瓷器也是死物,而我的礼物,是泽维尔小姐。”

“卡门?”

“占卜师们很死板,但幸好,文明世界总归还是教会了我们说服他们的办法,不是么?”洛林轻轻啜了一口茶,站起身:“已经耽搁您很久了。期待下次见面时,我们能成为朋友,真正的朋友。”

阿方索子爵愣在哪儿,坐着,甚至忘了起身送行。

洛林像一个十足的绅士一样走出子爵的庄园,绕个弯,海娜就无声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顺利么?”

“有眼前的瓷器,未来的金镑,我甚至为他张罗了该死的爱情。生意做到这个地步,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海娜清清静静点了点头:“顺利就好,子爵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林一脸嫌弃的表情:“我本以为自己对贵族的爱情观有足够的适应,直到今天才知道,我还太年轻。”

“诶?”

“撒赛利卡.阿方索先生,他不仅是个土财主,还是一个十足的渣男。”

……

第二天,阿方索庄园的草地上搭起了一顶紫色的帐篷。

洛林一身罗姆人的打扮,花衣、方帽,像个劳工一样扛着大大的箱子,还在脸上贴了一条特别特别长的八字胡。

他的黑发使他在一群男人当中毫不注目,深邃的褐瞳与罗姆人惯常的黑眸也难以一眼区分,只是鹤立鸡群般的身材委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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