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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尘朝她招了招手,起身站在栏杆边上,指尖朝上指了指最近的一棵树,那树生长在崖壁上,得有成人合抱那么粗,没了叶子的遮掩,更显得虬枝峥嵘:“施主可看见了那顶上枯黄的叶子?”

解婉荣捧着茶杯挪到他边上站着,仰着脑袋才能勉强看见:“是又怎么样?”

“时辰到了它便生,时辰到了它便落,”悟尘的声音不大,却像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人死死地困在里面,由不得你不听:“时辰到了,便该被风吹着走。”

被悟尘指着的那片叶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树身,抵着风,在半空中轻轻地飘。

“时辰到了,便该被水带着走。”

瞬间落入水中。

山间的溪水没有结冰,依旧汩汩的流淌着,带着那片特殊的叶子,一路到了观风亭下的位置,冲进了岸边杂石围成的囚笼。

“施主可看清楚了?”

解婉荣一手攀着栏杆,微微垫着脚才能看清楚下头的情形。

“大师......你这一手戏法......”

“小施主,有些事情,有它自己的路。”悟尘的脸色难得的认真。

“比如说,这片叶子,就该待在这个水洼里反反复复终不得出?”解婉荣连头都没抬,额头上的薄汗被风一吹,冰冰凉凉的,叫她微不可见的打了个冷颤。

她能明白悟尘的意思,这世间凡事都有自己的命数,她自己已然是一个变数了,还抱着叫身边相关的人和物都成了变数的野心,老天爷又岂能容得下她?这两年的一桩桩一件件怕都是老天爷在警告她,叫她安分守己的活着。

可是,终究是不甘心啊......

悟尘叹了口气:“小施主......”

攀着栏杆的手一松,白玉雕花的杯子不声不响地就落了下去,溅起大片的水花之后,“咕嘟”就沉了下去。解婉荣眯着眼睛看着那片被“命定”的树叶,随着飞溅的水花跳了出来,顺着潺潺的溪水继续往下走。

看来她虽然身体和力气缩水了不少,准头还是有的。

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悟尘一时之间,不知是气她朽木不可雕,还是心疼那沉了水的杯子,那可是贡品啊贡品,他陪着皇帝念了半个月的佛经才得的赏!今个儿还是第一回拿出来用,这人,真真跟她娘一样,败家子!

解婉荣不用看,就知道对方一张高僧的面皮底下,指不定怎么暴跳如雷呢,两只手攀在栏杆上,解婉荣微微垫着脚看亭下流水潺潺:“大师着相了,焉知我现在在这里,我的一举一动,不是早就注定了的。”

一语双关。

悟尘被生生地气笑了,端起了自己大师的做派:“小施主心中既然早有决断,又何须贫僧解惑。”

解婉荣目送那片与自己“同命”的叶子远去,转过身仰着头看着悟尘,端的是一副天真无辜:“我来寻的,可不是这个。”

她虽然有此机缘重活一遭,却断然不会因为这样就把这一条命放在万事前头,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若是诸事真能如她所愿,舍了这条命又如何,到底是值了。

可她总不能在一些小事上面消耗这得来不易的小命一条吧。

她如今两手空空,只得拎了桌上成套的茶壶,垫着脚尖给悟尘倒了杯茶,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脸上挂着对着亲爹都不一定有这么灿大也不大,大师想来对我这两年的事情早有耳闻了吧。”

悟尘不伸手去接,她也不恼,两只手依旧高举着,自顾自的说着:“既如此,我便想向大师求一个‘活命’的招数。”

悟尘捻着手中的佛串,微微低头,掩下眼底的一片复杂,也不知这娃娃的固执是随了谁。

不知?他哪能不知。

悟尘嘴角的笑意都勉强了几分:“小施主说笑了,贫僧不过是一介凡僧,身处这红尘俗世之中,也不过就少沾了几分是非,自己前路尚且渺茫,何谈教小施主如何‘活命’?”

解婉荣歪着头,似乎真的在疑惑:“既然大师想少沾几分红尘是非,当初又何必救我一命?”

这话其实有些强词夺理了,世人谁不知这出家人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出家人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在赌,赌这和尚什么都知道,赌这和尚当初救她是有私心的,或者说,是有人要求了这和尚,必须得救她。

这两年她解婉荣除了在后宅养病,最多的就是把自己的身份抽出来,颠过来倒过去的想。她既然是大雍朝的公主,能从京城到平昌郡一路畅通地被绑来,说是没有背后推手她是不能相信的。

在成了解家的女儿这一件事儿上,娘亲徐氏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她闺女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爹爹解鸿卓可不是,上辈子她人小,也不懂人情世故没有察觉很正常,但是重来一世她却是能感觉到的,自个儿可以说是从两年前“之后,才叫爹爹真正认可的。

那么,最开始,定然是有人安排了爹爹接纳自己的。

再往坏的一处想,上辈子她没有去书院,齐兰失踪,这辈子她去了,齐兰被不知名的人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些人再盯着“荣华公主”这个人,上辈子误把齐兰当成了她,甚至于大哥后来断腿也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而她身边,其实是有人在暗中看护的。

那么,悟尘又是哪一边的人呢?

解婉荣又将自己的胳膊往上抬了抬:“大师?”

手中一轻,质地温凉的杯子就叫人接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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