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铁饭是钢,看看已经夜色降临,在李秀的指导下,董七用李秀的储存的肉干做了一顿不甚可口的饭菜。
本来作为一个将军,是不该做饭的,君子远庖厨。
不过,在他的眼中,李秀贵为公主,自然不能给他们做饭,而他现在已经投靠轧荦山,当然也不能让轧荦山去做,只能自己动手。
虽然不是很好吃,但胜在是热的,李秀生性清淡,对于饮食没有多高的要求,轧荦山则出身草原,食肉就可以,甚至生的都可以。
饭罢,董七望着沉思中的轧荦山问道: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轧荦山此时也正在想着这个问题,闻言,抬起头反问董七:
“你认为呢?”
董七看着轧荦山的眼神,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这样问他多少有点考验的意思在内。
他想了一下说道:
“现在北方战事正紧,我们似乎应该去北方寻找机会。”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自己将一生的羁绊放下,全部赌在了这个年轻的异族人身上,他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有点鲁莽。
但是,男人做事,就不该有后悔两字,选择了就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错了,那么舍弃一生的清名,自杀以谢天下;对了,不期望青史留名,只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又朝一日,这些黎民不再为了一口吃的而打生打死。
他不是圣人,这些事情自然该由高居庙堂之上的老爷、圣人们着急,不该他担心,但是物伤其类,生而为人,眼睁睁看着同类相残,绝对不是一个很享受的事情。
自己半生戎马,无儿无女,人世间的一切已经变得那么淡薄,可是他还是想让自己的后半生过的稍微有点意义。
轧荦山点点头,盯着董七的眼睛问道: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和大唐开战,你能忍心看着你们的族人被我屠杀吗?”
这个问题是他必须要问的,立场不同,感受也不同,他要想实现自己的想法,和周围的各族,还有大唐的开战在所难免。
董七身为大唐之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倒在轧荦山的军队的屠刀之下,会是什么样的感受,轧荦山当然能猜到。
他不想在自己的身边安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触动的炸弹。
这个问题问中了要害,董七不得不停下来细细的思索一番。
他既然选择追随轧荦山,自然是全心全意,如果做不到,轧荦山凭什么会收留他。
虽然,现在这个年轻人还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异族人,朝不保夕,但是,他选择相信他的直觉。
李秀也被这个问题问的有所触动,平心而论,这个略显肥胖的异族人她并不讨厌,相反,还有那么一点喜欢。
但是真正的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会怎样选择,她也不敢保证——友情归友情,大义归大义,一码说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于是,在这个敏感的问题下,小屋中再次陷入了安静。
轧荦山也不催促,只是百无聊赖的坐在火盆旁边,拨弄着烧的正旺的木炭,火红的炉火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如同渡上了一层金,只是微微有点油腻。
很久之后,董七忽然开口:
“我想好了!”
轧荦山抬起头望向了董七,有点诧异,他‘哦’了一声,问道:
“怎么说?”
闻言之后的李秀同样也抬头紧张的看着董七,等待着他的答案。
董七坐正身体,显得郑重其事,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圣人云:武者止戈也,国难当头,谁也无法置身事外,若能以一小部分族人的性命换取一个万世太平,哦,不,就是你所说的那种远景的雏形,我认了,哪怕到了那一天,我董七自杀以谢天下,绝不含糊!”
轧荦山心中忽然有所触动,盯着董七看了很久,然后说道:
“你知道吗?你让我压力很大!”
董七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
轧荦山沉重的说道:
“首先,你把我看的太重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神仙,我要从现在这个落魄的境遇中一步步的爬到足以引动天下风云的地步,有多艰难不用我赘述。
“其二,就算是我有这能力,但是在达到我们想要的那个程度还会更加艰难,先要掌握世俗所谓的权利,然后才能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而我只是一个凡人,万一中途我身死道消,留下一个烂摊子,我又将如何对你、对天下人交代?
“到时候人们会如何评价我?屠夫?反贼?这些我都可以接受,问题是,我一旦死了,那么天下百姓将会陷入更加水深火热之中,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温暖的小屋中,三个人的气氛本来相当的和谐,但是因为这个沉重的话题的出现,让温暖的小屋显得一下子清冷了很多。
如此美丽的雪夜,三人却无比的压抑。
董七还在沉思,但是李秀的内心却是有点振奋,她第一次感觉,能将问题看的如此的透彻,轧荦山绝对是那个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人。
然后她再次想起了他漫不经心的吟出的那首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心中忽然有点伤感。
她抬头看了看轧荦山此时平静如水的脸,感觉有点陌生,同时也有点失落——她更愿意看到那个嬉皮笑脸的轧荦山。
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认真起来的男人总是那么的吸引人,就像此时的轧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