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温府,是闵恪先挑帘下了马车,明钰趁着那个空当快速地瞄了一眼,果然没看到大老爷的身影。

大姐回门时,二老爷并着二夫人在前门迎,泪眼婆娑的,那才是营造闺女回家的气氛。明钰再怎样埋怨父亲,可心头里还是会失望的,就因为这一点一点失望,才让她对这个赠予自己生命的人,如何也感念不起来。

她想,若是娘还活着,定是顶着那个病怏怏的身体也要出门来迎她,如今,她虽是回府,可终究不过是客罢了。

明钰撩开帘子,一双手突然递到她面前,迎头去看,闵恪正作意要扶她下车,虽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却也叫她心头微暖。

明钰握了闵恪的手,左脚去踩轿凳,可脚尖将将点上去,膝盖就一阵钻心的疼,双腿登时没了知觉,朝着闵恪直直扑了过去。

闵恪的动作比想象中要快些,等明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闵恪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她没有这样靠近过他,额头贴着他的胸膛,身体包裹在他的怀抱里,周身全是他身上的书卷气,带着墨香,又夹杂着一点别的什么。

待明钰想弄清楚那种异样的感觉,闵恪已经放开了他,没什么刻意的样子,低着头问了一句:“是腿麻了吗?”

明钰还怔怔地回不过神来,胡乱地点了点头,意识还停留在方才的怀抱里,闵恪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扶着她慢慢走了起来。

闵恪的体贴超过了明钰的期待,一时让她方寸大乱,等看到前门沈氏的身影,她又开始思索,莫不是闵恪做给温府人看的呢?

但无论是何种情形,闵恪的表现总是她乐意看到的。温府中除了大哥,想要看她笑话的也不少,若是能在闵恪脸上找到些对自己的嫌弃,恐怕他们背地里都要偷笑了。

果然,她就看到跟在沈氏和二夫人后面的两姐妹看到她后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沈氏上前来便握了她的手,脸上含笑,可以看出是真心高兴,但若是亲生的,总不免会有些惆怅。

“在侯府过得还好吗?习不习惯?”没等明钰回话,二夫人已经抢上来:“你们在这说话干什么?七姑爷,大老爷二老爷都在正厅等着你们呢。”

闵恪就只是行了个晚辈礼,点了点头。

二夫人看闵恪神情淡漠,脸上的笑也是挂不住了,颇有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感觉,就有些悻悻地看了明钰一眼,觉得七丫头肯定是不受宠。

几人去了正厅,大老爷就稳如泰山地坐在首位上,连看都不看明钰一眼,对闵恪道了一声“谨祗来了”,摆足了岳丈的架子。

明钰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表现出自己对这桩婚的不喜而已,或许也不是,只是想表现出对她的不喜而已。

温大老爷是闵恪恩师,又是他名义上的泰山,真有心摆架子,闵恪也不能怎么样。

他出身侯府又是当朝重臣,却对温世梁很是恭谨,似是没感觉到大老爷的刁难,对其盈盈一拜:“岳父大人。”

看得二老爷直跟大老爷使眼色。

他可不想惹了侯府不快,把这等喜事结成冤家。

温世梁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二老爷为了挽回,忙给二夫人打眼色圆场,室内的人一下子都围着闵恪转,倒是把她这个正经的闺女抛到一旁。

明钰冷眼看着,只觉得心都凉下半截,她根本不指望在温府能得到什么热情对待,温府温府,可她从未在这里感觉到什么温度。

“我去祠堂看看娘。”虽然没人理她,她还是蹲了蹲身当做告退,沈氏复杂地睇了她一眼,有些心疼,就拽了拽大老爷。

“您怎么不和钰娘说说话!”是埋怨的口气。

大老爷已经起了身,请闵恪和二老爷并着府中其他少爷去书房,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沈氏:“我有什么好说的?”

把沈氏气得暗暗咬牙,却又不能再深说下去,那是她继女,却是他亲生女儿,怎么能她去掺和然后人家父女满不在乎呢?

沈氏只得转身去张罗饭菜。

那边明钰去了温家祠堂,却是注意到身后跟了两个跟屁虫。

要说府里谁对明钰最为记恨,还得说二老爷的两个双生女,两个都被她耽误了姻缘,自是十分怨怼。

她不太想和两姐妹对上,所以一直躲着远远的,奈何她不找事事找人,温明瑶含着怒意的声音就在身后飘了过来。

“你还有脸回温家?”

明钰脚步一顿,心中本来就有些憋闷,可一看到祠堂近在眼前,母亲的牌位就在最前面放着,她又生生压下了火气,径直走了进去。

跪在母亲的牌位前,明钰终于是红了眼睛,想起成亲那日没能让江氏相送,回门的今天又没能让江氏相迎,心里就泛起无边的难过。

“哼,你做出这副模样是想给谁看?婚事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便不得二爷宠也只得受着,当初不要脸面愣是将人拖进水里你就应该想到今天!如今害得温府名声尽毁,你自己又得了什么好?还不是回府来对着江氏的牌位哭哭啼啼?”

母亲死了,成了她们口中的江氏,便是“大伯母”都叫不得,因为府中还有一个大伯母!

明钰忍着心痛,对牌位又是一拜。

温明瑶说的那些话难听,可听在明钰耳里都不如一声“江氏”堵心,她既不想承认错误,也不愿和那两姐妹打嘴仗,在有母亲的祠堂里,她只想给她一份清净,可奈何就是有人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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