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自花界归来,往父帝母神处交完差,回到璇玑宫,见邝露正在书房习字,萤萤烛火下,如夜莲出水,花树笼烟。邝露抬头见润玉风尘仆仆,一身憔悴,忙挥袖变出一直温着的枫露茶,端至他面前,展颜一笑:“这茶泡了三四回,此刻方出了色,殿下回来时辰正好,说起来倒是这盏茶的福气。”

润玉低头瞧她芊芊素手托起白瓷茶盏,一时间恍神,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这手更白,还是这茶盏更白。想就她的手喝口茶,又觉得不大妥当,遂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有劳了。”润玉喝完茶,此刻方觉定。方才有些神不思属,定是灵力大耗又接连受母神斥责之故。在桌案前坐下,低头看邝露临的却是自己的字。

润玉抬起头,看到邝露正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转念一想,反应过来:“火神并无大碍,这夜幽藤果然是花界圣草,药到病除。只是之前灵力消散太过,有些虚弱罢了。”说罢想起锦觅被禁闭于花界水镜之内,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会不会受罚。

“大殿可有什么损伤?”邝露哪里是关心旭凤,她从始至终只着紧润玉一人而已。

“无妨,多亏了你那乾坤混元鼎,不然我只得以部分灵力催热水系灵力,再将蒸腾出的蒸汽渡给旭凤,如此操作,有反噬之忧。如今得你相助,倒是便宜许多。”润玉衣袖轻挥,将鼎还给邝露。

邝露笑嘻嘻地收了:“外祖疼我,送我此宝物,不过是为了炼丹之用。如今这鼎能帮殿下解除烦忧,倒是它的功德一件。殿下若是想感谢我,不如教我习字吧。外祖喜行草,可我看殿下行的却是魏碑。我想着若是练好了,以后殿下有些公文往来,邝露也能稍尽绵力。”邝露撅起嘴巴,颇有些气馁,“可是不管我怎么练,也只能练得三分像。”

润玉见邝露从来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如今这般受挫,倒是难得一见,遂笑着答应。低头仔细看邝露的字,原来她落笔习用尖峰,收笔提顿。遂道:“魏碑笔法古拙劲正,风格质朴方言,下笔应藏,收笔应回。你看这个星字,你的起笔处尖而收笔圆。应起笔藏锋,收笔回峰方可。”

邝露明白她的症结所在,遂写一笔道:“这样可好些么?”

润玉点点头,仍觉得有些不足,道:“收笔应当这样。”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写了一笔。邝露任由他抓着手,脑中却一片空白,呼吸凝滞,她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只觉身旁龙涎香气味更浓。润玉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唐突,低下头看身前女子,螓首蛾眉,领如蝤蛴,发如鸦翅,睫如蝶翼。少女馨香满怀,登时心猿意马。

此刻两人心中俱是惊涛骇浪,表面却波澜不惊,不彰不显。润玉定了定神,想到她与燎原君两情相悦,自己也已有婚约在身,如此孟浪,实在不妥。不动声色的把字写完,绕至桌前,道:“就是这样,你可明白了?”

邝露两颊羞红,头不敢抬,装作凝神看字:“大概明白了,我再练练,多谢殿下。”

润玉背转身,心中响起分别时锦觅言之切切:“小鱼仙倌,这水镜甚是无聊,你可要常来看看我啊。”心下计较已定,对邝露道:“锦觅仙子如今被拘在水镜,也不知是否会受责罚,我有些放心不下。待布完星我就去花界看看,你今夜就不必随我当值了,早些休息吧。”

邝露起身一福:“是,殿下万事小心。”

半晌,邝露才抬起头。殿内只余她一人,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她闭上眼睛,良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罢,他自有他的情劫要渡,这些日子自己内心的小确幸,却是该束之高阁,再不应抱虚妄之念了。

更漏响,已至丑时。邝露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披上衣服立于殿外,盯着那浩渺夜空。不多时,一片璀璨的流星雨扑簌而下,绚烂至极。邝露伸出手,看着流星从自己指尖划过,争先恐后的奔向它们即将消亡的命运。

邝露算算时辰,此刻润玉应在花界,那么这流星便是他为锦觅而下。他可在笑?她可在闹?这流星雨可有让她展颜一笑?邝露忍不住浮想联翩,双手攥紧了衣襟。一颗颗的流星迅如闪电,不知怎么却似重重的砸在她的心上,一颗又一颗,一下又一下。夜幕一道道的裂痕,也不知是划破了谁的心。立了半晌,流星渐稀,夜幕终归平静。邝露的心终于也像那被吹皱的池水,慢慢的平成了一块镜。

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夜露渐深,邝露才猛然惊觉,她刚才是在伤春悲秋吗?自嘲地咧咧嘴角,作壁上观就好,何必下场亲演?

脑海中却总有一些绮念,犹如魔鬼,魂牵梦萦,挥之不去。回眸时他靠近的脸,送丹房时他宠溺的笑,悔棋时他摇头的无奈,执笔时他握着的手,还有身后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不过得到了一点点,却妄想着更多。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邝露在心中默念着偈语,审视自己的内心。

她知自己中了心魔,若不尽早斩断,百害而无一益。摇了摇头,似乎要把那些杂念都甩掉。邝露猛然转身,往西配殿走去。

邝露一边翻阅着医书,一边梳理着将来的一桩桩一件件。斗姆元君道,她为润玉渡劫而来,渡完劫即可归去。她的存在,不过为他消解灾厄尔。她仔细思索着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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