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清运车一路沿着城市主干道路往郊外绝尘而去。

桃瓷蹲在时风身边,一只手心贴在男人断折的膝盖处,源源不断地朝伤口中注入妖力。

他的妖力属性柔和无害,虽然无法彻底治愈伤口,但最基本的减缓疼痛和修复外伤的作用还是有的。

时风折断的是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那只手因为桃瓷救助及时,已经勉强被接了回去,看着情况并不十分严重。

然而那条折断的腿,桃瓷没能赶在第一时间把断腿接回去,如今伤口已然被魔气侵蚀,他想要把伤口稍微清理一下都成了妄想。

除了用妖力维持着时风的生命,别无他法。

桃瓷安静地垂着眼,乌黑清澈的眸子依稀带着朦胧的水汽,眼尾通红一片,尚且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却有些苍白。

他慢慢抿了抿唇,纯稚的眉目往受伤的雕塑那瞟,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微笑着的时风,又不忍地收回视线,难过地小声问:

“你一定很疼吧?都碎了……要是拔拔和谢先生在就好了,他们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想到办法,帮你们在一起,我能做的……太少了。”

少年内疚地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输着妖力,眸色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悲伤和无助。

尽管谢北泽早就给桃瓷做过心理准备,让他不要将时风和安娜的命运揽到自己身上,桃瓷还是无法让自己做到镇定和冷静。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原本应该美满的结局竟然因为一个意外就全盘崩溃。桃瓷被吓得不轻,此刻整个人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看着极为单薄可怜。

垃圾车足足开了接近两个小时,才在郊外的一处垃圾场外停了下来。

车子停下后,驾驶员便打开了倾倒垃圾的开关,车后厢缓缓升起,将满满一车垃圾倒进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场中,又慢慢回到原位。

桃瓷在时风不受控制地滚进垃圾堆里时,就手忙脚乱地跟着从车上跳了下来,悄悄地站到一边。

等到垃圾车开走了,他才松了口气,几步跑过去掀开覆盖在时风身上的垃圾袋和各种各样的包装盒,蹲下去细细察看了一会儿,发现男人并没有因此而受到二次伤害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开始努力地想把雕塑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

而在少年认真保护着时风的时候,安娜已经顶着沿途无数惊恐质疑的目光,步伐从容地走出了香榭大酒店。

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恐惧地盯着自己的人类,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妩媚又凉薄。

笑完后,安娜回过头,垂眸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望向右边的街道,细细感应了一下时风身上的魔气,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往那个方向一步步走去。

女孩一身艳丽旗袍,身形曼妙曲线妖娆,眉目如画,本是棕色的眸子里隐隐泛着一丝红光,她却浑然不觉,甚至因为重获自由而感受到了些许快意。

整整十年时光,她和时风被时间排斥在外,她自己未曾觉醒尚且不觉得如何,时风却每日每夜孤独地度过那一个又一个虚无的12小时,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感受呢?

就仿佛被世界遗弃一般,无法回到故乡,无法同他人交流。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守护她而已。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只是谁能想到在他们终于决定回到妖界的前一天,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安娜不怪任何人。她和时风本来就是雕塑,在人类眼里只是一种装饰品,无论人们怎么处理他们,都很符合常理。于他人而言,不过是换了一座雕塑,无关紧要。

但是,她怨命运不公。

世间规则千千万,她和时风因为魔化被排斥在外,本就一再退让,试图以最为平和的方式去求取喧闹的未来,然而哪怕是最简单的幸福,都无法拥有。

原来红尘相守是这样艰难。

那么,她偏要以身入魔,甘愿堕落,谁能说她魔化后与时风长相厮守便不是幸福?

没有人知道当她眼睁睁看着时风骨折被搬走,自己却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那种极致的悲哀和无力。那是她第一次憎恨自己的无能和无知。

安娜抬手以指尖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不顾路上行人错愕地注视,运起从来未曾使用过的妖力,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桃瓷将时风安顿好,回到酒店寻找安娜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女孩的身影了。

桃瓷有些茫然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尽头,正想离开去找安娜,就听见身旁经过的两名服务生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你真看见她动了?”

“千真万确!那女人一直站在这条走廊里,我去年来的时候她就在这,还能有假吗?那个雕塑绝对是妖怪!”

“卧.槽太吓人了吧……怪不得306的房客说她半夜起来看见两个雕塑跟活的一样,这特么都会动了,还能是石头吗?”

“我就想不通老板怎么放两个妖怪在酒店里,妖怪都很厉害吧,也不缺钱,天天在这站岗怕不是被老板威胁了?”

“噗……你这个想法还行……反正今天大家都看到她走出去,明天记者铁定把酒店门口给堵了,我都想今晚不回去了……”

“……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女的会动,那男的不会也是……”

“凉了……今天清洁工直接把人扔垃圾堆里了,我们这算不算残害妖怪?不会改天妖王就被气炸,然后和人类发动战争吧我的妈……”

“那老板还不得赶紧跑路?算了咱今天不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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