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机响起,车身有小小的抖动。

周落的眼睛直直地望向窗外,视线所及是一片无尽的黑。

她这侧的车窗上有一小片反光,身侧男人的眉眼轮廓跟倒影似的,在这片里沉浮。

车窗上很快浮上一层白气,踩下油门,高底盘的越野车在乡野间崎岖的土路上歪歪扭扭地向前着。

闻到一股烟味,周落见到孟昀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微亮的光点在昏暗的车厢里无声无息地燃着,异常醒目。

孟昀问:“韩哥,我们下次能换个地儿吗?别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男人闭目养神,不作声。

他转而瞥见车内镜里的周落,问:“你怎么会被拐来这个地方?”

周落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说:“我离家出走。”

闻言,孟昀愣住:“你有多大?”

“我辍学了半年。”

孟昀抽了口烟,又瞥周落一眼,点点头。

后视镜里的景象不断倒退,就像流动的沾上颜料的水。

韩珉侧头看挡风玻璃,对孟昀说:“等等到邻近的市里停下。”

他的目光正视前方:“我们只送你到车站。”

周落靠在窗上半闭着眼睛,缄默着。

说话间,车轮突然陷入一个凹坑,孟昀皱眉,顿了下,猛踩油门。

孟昀漫不经心地问:“你有钱吗?怎么回去?”

周落望着窗外。

雪停了,不远处的山峦像某种蜷缩着的兽,庞大、孤零,天边启明星已升起,光芒明亮而遥远。

她伸手抹开窗上的雾气,说:“找警|察。”

孟昀眯起眼睛。

周落脑袋斜靠着,眼眸半敛,说:“但我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件事。”

她放下手:“他们以为我去找舅舅了。”

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不成熟的离家出走。

听完,孟昀不由看向韩珉,他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这事他没法做主。

女孩低着头,扎着马尾的头发凌乱而松散,她穿得很单薄,手肘、膝盖等关节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可以想象,她是拼了命逃出来的。现在女孩看着自己的掌心,神情凝滞。

韩珉收回目光,问:“你家在哪?”

周落吐出两个字。

“嘿,”孟昀压低声音说:“顺路?”

韩珉默认。

孟昀抖落烟灰,他抬手打开车窗,清冽的风霎时灌入,白气遁走。

周落清楚地看见外头破晓的天空悠远宁静,黑夜在一点点地被白光逼退,好像是在赶走什么不好的东西。

她侧头,大胆地直视他说:“韩先生,谢谢。”

微熹的天空下,男人侧脸的轮廓干净,线条起伏冷静而克制,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一派斯文,他朝她望来、颔首,短暂的交汇,周落别开视线。

他泛着冷光的镜片后是一双端正的眼,眼廓有些深,眉骨偏低。

是的,端正。男人身上有股端正清冷的气息,即便是一双桃花眼,生在他脸上都有种孤高遥远的味道,一点儿也不轻佻、媚俗,反而严肃、沉静。

就是这一双眼睛,叫她没过多时间在意他的别处。

周落莫名想,要是摘了眼镜,这双眼睛应该更漂亮、清晰。

手机的震动蓦地打断她思绪。

孟昀看一眼屏幕上的号码,递给韩珉:“不知道是谁。”

甫一接通,对方先打招呼:“韩医生?”

“我是。”

“我们车在你们的后面,去邻市聚聚?”

韩珉往后视镜里看:“有任务在身,恐怕不便。”

“韩医生都不给谢某一个面子?”

韩珉垂眸:“言重了。”

挂断电话,孟昀接住手机,问:“是谁?”

“谢弋。”

“怎么会这么突然——”

还凑巧。

韩珉打断他:“先不管这个,还有多长时间到达邻市。”

“半小时左右,下面的路段没有休息站。”

孟昀猜测:“他是要见你?”

“是见我,顺便请我吃顿饭。”男人语气平淡,似乎没什么。

孟昀没多在意。

下高速时,从快速通道驶过,孟昀将车停靠在路边,熄火。他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后座望着窗外的韩珉,他身旁的女孩则低着头,没有动静。

“怎么办?”他意识到问题,“韩哥,怎么办?”

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圆过去?怎样的谎言才能让一位刽子手怜悯?

“来了。”韩珉出声。

后面一辆黑色的奔驰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西装革履。

男人收回目光,从口袋中拿出一方手帕。

孟昀下车去迎。

车门一摔,周落下意识地抬起头。她注意到车停了,停在一片她不知道的地方,车厢里只有她和身旁的男人。

她不明地问:“韩先生?”

韩珉叠好手帕,他微微抬头,对周落说:“我们遇上了些麻烦。”

他不急不慢地说:“可能需要你……”

男人黑白分明的眼停在她脸上:“配合我。”

他的眼睛以及微小的情绪都被敛在镜片之下,周落的眼里只能看清那上面的冷光,别的,太遥远了,又太模糊了。

五分钟后,车窗被敲响。

里面的人降下车窗,见到其中的情况,谢弋怔了怔。

“谢教授,”韩珉慢慢抬眼,嘴角微弯,“好久不见。”

谢弋混血的面容并不俊美,笑起来倒有几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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