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缠绵病榻,朝臣议论纷纷,后宫也不安宁。中宫皇后,以及代管六宫的皇贵妃,月余来却不得见圣颜,唯有德妃一直侍疾在侧。这不免让人心中不解。
太子已代理国政,由此可见皇上圣心所属。但又极宠德妃,未免对其过于偏爱。否则皇后也罢,至少身为众妃之首从未有过行差踏错,且孕有皇子成年的皇贵妃,怎么着也应陪侍在侧才是。
当然,外界还有种说法,就是皇上被德妃控制了,不得见他人。但若如此,那让太子主理朝政的圣旨,就不会存在了。
究竟圣心如何,真正让人难以揣测。
而此刻龙泉宫中,朱红殿门开启,重重帷幔之后,有倩丽的身影坐在榻前,微微俯身的动作带起头上珠翠玲琅脆响。两旁宫人垂首而立,不敢言语。
缠枝牡丹翠叶熏炉中淡淡熏香掩不住空气中飘散的药香,寸寸入骨。
“咳咳…”
杯碗碰撞声微响,然后又是女子轻柔的嗓音,带着安抚。
“陛下近日看着气色好多了,想来不日就可痊愈。”
不到三十的女人眉眼如画,气质婉约,举止优雅,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娥。她轻言软语,安慰着龙榻之上,年过半百耳鬓花白的帝王。
宣武帝面色有些憔悴,眉目间也少了几分往日的锐利与威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语气淡淡怅惘和叹息,侧首看身边的女子,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的本分,也是臣妾的荣幸。”
语气柔婉,一贯的平和淡雅,宠辱不惊。
宣武帝仔细看她,看她美丽无暇的容颜,看她碧水清波的眼睛,看她嘴角浅浅笑意…唯独,看不进她的心。
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德妃。”
他忽然开口,“你可有所愿?”
德妃一怔,而后笑道:“陛下何出此言?”
宣武帝笑意浅淡,“你入宫近两年,一直尽心尽力,恪守本分,又为朕孕育一子,功不可没,却从未开口向朕求过什么。所以,朕很好奇。”
德妃沉默。
宣武帝含笑看她,也不催促。
有风吹进来,帷幔微微晃荡,烛火跟着摇曳,朦胧浅晕,垂首而立的宫人们越发静默,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若臣妾说,别无所求,陛下信么?”
德妃缓缓抬眸,看向龙榻上眉目已显苍老的帝王。
宣武帝微微扬眉,有些意外。
德妃笑一笑,眼神黯淡下来。她起身,缓缓跪下。
宣武帝目光一闪,“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容禀。”
德妃双手交叠,垂眸静道:“臣妾乃卑微之躯,本应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承蒙陛下垂怜,隆恩厚待,已是臣妾毕生不敢奢望。臣妾只有感激惶恐,怎敢再有所求?”
宣武帝笑笑,也不知道是否相信她此番说辞。
“起来吧。”
“谢陛下。”
德妃也不故作扭捏谦逊,重新坐下来。
宣武帝调转目光,道:“朕病了的这些日子,宫里怕是不安宁。”
德妃道:“有贵妃姐姐摄六宫事,陛下不必忧心。”
“嗯。”
宣武帝半阖着眼,道:“皇贵妃代掌凤印多时,素有威信,她性子温和,也不会与你为难。有她在,朕放心。”
德妃温顺点头。
“朕记得,老八的婚期要到了吧。”宣武帝想起儿子们的婚事,“还有老九,若非去年边线开战,他们俩早该成家了。”
“年初臣妾听贵妃娘娘说起。”德妃轻声接过话,“恭王的婚期定在八月初八,安王十月二十六,都是钦天监根据两位王爷的生辰八字测出来的黄道吉日。”
宣武帝嗯了声,又问:“云阳呢?”
本朝祖制,皇室除嫡公主外,庶出公主唯有谈婚论嫁之时才可册封。去年八公主赐婚武安侯府世子师奇,封号云阳。
德妃回道:“陛下,云阳公主的婚期在腊月十九。”
如今才七月初,距离安王和云阳的婚期尚远,倒是不用多虑。但恭王的婚期,已经快了。他此时问起几个皇子公主的婚期…
德妃不动声色,心中却已转了千山万水。
“德妃。”
宣武帝突然又问:“你觉得,太子如何?”
“陛下是问…太子殿下?”
德妃的语气,难得的有些迟疑。
宣武帝回过头来看她,“对。”
德妃沉默半晌,倒是没有回避或者惶恐,良久方道:“陛下,臣妾只是一介妇孺,对太子殿下不甚了解,也不敢妄作评价。”
“哦?”
宣武帝观她神情,虽一如既往的沉静淡雅,却明显多了些冷淡,心中大约明了。
“朕只是随便问问,你无需有所顾虑。有什么话,大可直言。”
德妃娥眉微蹙,犹豫一会儿,方才低低道:“臣妾入宫前乃深闺女眷,不曾见过太子殿下,只是因侄女心鸾…才略有耳闻。”
话到此,她便不再多言。
宣武帝也未再逼问,而是道:“长曦年纪也不小了。”
德妃沉默。
太子今年二十七,正妃空悬多年,仅有两个侧妃。而在他头上,还有个皇长子鲁王,已近而立之年,府中尚无妻妾。
宣武帝提起太子,必然也会联想到鲁王。
而她只是一介宫妃,皇子们的婚事,由不得她插手干预。
果然,宣武帝紧接着又道:“还有长信,他是长兄,若非荣秋红颜早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