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就在北门城墙根上。
靠城墙,搭了个木台棚子,县令大人正在棚子下扶案而坐。
台下不远,搁着个石墩子。
一个满身血污的年轻囚犯就跪在石墩子后头,旁边还有一个年轻妇人。
正是此案主犯朱三,和从犯陈氏。
竟是要把二人同时问斩。
周边已经围了上了一圈圈看热闹的百姓,对着两个犯人指指点点。
许多人在唾骂二人奸夫**,无耻狠毒。
也有少数人与他们相识之人,知道二人品性,都不大相信他们能干出这种事。
但事已至此,即使是冤案,却也没人敢大声说出来。
棚下,县令略有不耐,便问左右:“时辰可至?”
一小吏抬头遮眼看了一眼日头,躬身道:“回县公,尚差一刻余。”
此时为初春,寒峭尚余,县令却忽然感觉有些燥热,额角还起了一抹浮汗。
用绢帕抹了抹额角,心中已极是不耐,便道:“不等了,即刻行刑!”
“县公,时辰未到,开刀不祥……”小吏为难,却还是硬着头皮劝道。
县令一拍桌案,将他打断:“荒谬!本官秉公执法,为民除害,何来不祥?左右也不差这一刻,行刑!”
“……是。”
小吏无奈应答,走到棚前,拖着长音唱道:“行——刑——!”
怀抱大刀的刽子手押起二人,将二人脖子按到石墩上,举起备好的酒坛,灌下一口烈酒,噗一声喷洒在大刀上。
周围人群开始躁动。
人群前有一老妇,白发萧瑟,颤颤巍巍,双目浑浊空洞,不哭不泣。
哀,莫大于心死。
县令抬头,挺了挺胸,从签筒中拈出一枚令签,抬手就要扔下。
就在这时,人群这中一阵阵骚动。
却非因围观百姓的议论,而是有许多人破口大骂了起来。
因为他们突然被一股大力掀开,几乎摔倒在地。
一个人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冲向法场中央。
一群差役围过来想要拦阻,却见那人只是手臂一挥,便将拦在前面的差役掀飞。
一路箭步向前,振臂连挥,数十个差役便尽数被掀翻,呼拉拉一片摔倒在地。
那人冲至中央,两手一探,便将刽子手推开,又指着台上县令,大骂道:“你这昏官!如此昏聩糊涂,如何为官一方,庇佑百姓!”
县令被此人神力惊起,带倒椅子,颤巍巍抬手指道:“汝、汝为何人?”
那人抬头大喝:“吾乃关帝座下大将,周仓是也!”
周围百姓一阵轰然,更有许多人立时下跪叩拜,口中念念有词,极为虔诚。
关帝便是县中供奉城隍,灵验之极,方圆数百里信徒无数,这位神灵帝君座下大将竟会人前显圣,让他们又怎能不惊。
至于是真是假,却无人怀疑,概因在百姓看来,关圣帝君灵感普照,神威无量,又岂有人胆敢亵渎?
“胡、胡……胡言乱语!”
县令心中惊惧,色厉内荏骂道:“汝究竟是何人,竟、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莫、莫说汝是人是鬼,是神是怪,便真是关帝座下真神,又、又如何?,人间自有人间道,你便是真神,也要遵我大乾律法。”
“需知我大乾律法森严,若敢为祸人间,擅乱我朝律法,必难饶汝,人皇钦赐大印之下,当叫汝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这县令越说胆气越壮,竟已能挺起胸膛。
那人跨步上前,冷笑道:“哼!你这昏官,此时尚且执迷不悟!”
“昏官,你遇事不明,为官不仁,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擅起冤狱,有何面目在吾身前狂吠甚律法森严?”
“休……休得胡言!”
县令唯一的依仗便是腰间那枚官印,只是他为官多年,虽听说过官印为人皇所定,有人道气运护佑,诸邪辟易,却是从来没有见过,更别提亲历亲用。
再加上如今天下混乱,王法不显,民不聊生,妖鬼作乱之事处处不绝闻,谁知这官印还有用无用?
看这人一点惧色都无,八成是没什么用。
惊惧之余,也不由埋怨起曾经告诉他这些无稽传闻的上官。
“胡言?”
那人冷笑:“杀人者乃是市井一无赖,名唤宫标,与朱三无半点干系,你偏昏聩不为,不仅将朱三严刑拷打,且还将受害者之妻陈氏牵连其中,他二人受刑不过,屈打成招,你这昏官反倒沾沾自喜?”
那人一番话下来,只说得四周百姓一片哗然。
若无这自称关帝座下大将之人,百姓们顶多只是议论一番,如今有神灵人前显圣,自不再惧怕,更给他们一种替天行道之感,顿时群情激愤,更有喊打之人。
县令面如土色,双腿颤抖,很想转身就逃,只是两腿如长在地上一般,完全无法挪动。
“不不、不可能,朱三早、早就供明一切,有血衣为证!”
“嘿嘿!血衣?”
那人冷笑一声,却转头看向朱三,怒斥道:“朱三,你何其不孝,岂不记家中有高堂否?”
跪在石墩前的朱三本上万念俱灰,哪怕这个自称周仓之人突然出现,他也没有太大反应,此时闻言却是一颤。
“小……小生又岂敢……”
那人怒笑打断:“嘿!你不敢?你不敢却为何自轻性命,要你高堂老母白发送黑发,苟存于世,终日以泪洗面,以悲痛孤苦度尽余生?”
“小生……小生……”
朱三双